明夷

写写梦境和脑洞短文

双视角 李凉vs李熠


李凉视角

正文:

     我叫李凉,是大盛国最小的公主,我的母亲是当今的国主,母亲总告诉我,高处不胜寒,没有什么要紧的,站到最高处才是要紧的,冷一点没关系,所以我叫李凉,她说这是对我最好的祝福。

     关于我出生的那一天,我都快听腻了,天降祥瑞,边关捷报频传,自我出生后,肉眼可见的国运昌隆起来,再加之我肖似阿母,阿母宝贝我跟宝贝眼珠子似的。

     我身边的人都待我很好,我想要什么,就有人给我奉上;我不喜欢谁,谁就会倒霉;阿母总让我多做些正事儿,以后要治理天下的,我才不要,明明什么事都不干就可以活的很开心,干嘛非要去做事呢?以至于阿母给我分派的差事,我都悄悄让三哥李训去帮我做,三哥欣然应允,阿母却很生气,大骂我不争气,还骂三哥狼子野心,三嫂的枕头风把他吹糊涂了。

 

    我十六岁的宫宴比之前每一年都热闹,皇室所有人都会出席,其实我不太记得清楚到底都有哪些人,平时我除了陪阿母用饭,自己回宫睡觉,都在外面疯玩儿。御花园里的牡丹开的灿烂无比,我百无聊赖地赏花,等着开席。

      漫不经心扫了一圈周围的人,眼神自然落在靠近大殿门口的一个男人身上,因为他实在长得惹眼,长身玉立,渊渟岳峙,那双桃花眼,形状真是好看啊,不过可惜,看起来眼神呆呆的,完全浪费了这双眼睛自带的潋滟风情。

     【暴殄天物】我内心想着,随口问了一句,

      “那是谁啊?”

      “那是四殿下府上的一位公子,叫李熠,是……您的一个侄子”

      “我才十六岁,哪来这么大的侄儿啊?”

      “这位公子是四殿下的长子却不是嫡子,那都是四殿下早年的荒唐事了,虽然带回了府上,却很是不耻,几乎让他自生自灭,所以这是您第一次见到他,算起来这位公子与您同岁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鹅黄,开席了”我打断了她口若悬河的八卦,眼里全是面前的烤全羊,鹅黄啥八卦都知道,而我却对别人的事大多漠不关心,我的评价是不如眼前美食。

 

      十八岁的时候,我去大慈寺踏青,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和尚,他不把我当公主看,我行事莽撞的时候,他会好言相劝,真是新鲜,除了阿母,身边从没有敢劝我的人,他总是彬彬有礼,端方正直的君子样,我越看越是喜欢,很爱逗弄他,看他红脸生气的样子,一到这种时候,他就嘴里念经,闭上眼不看我,我想他应该也有点喜欢我的吧,不然为何不干脆转身离开,于是让阿母给我们赐婚。

     阿母大骂我荒唐,但是我行事何时不荒唐,一哭二闹三上吊,我为和尚要死要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,阿母拗不过我,不知道如何谈妥的,真的就让他与我成亲了。

 

     那时候我高兴的都快变成天边的云,飘起来了。

 

     婚礼很热闹,我一直咧着嘴笑,旁边的驸马虽然没有我这么高兴,但是他也没有黑着脸,只是不爱笑,好像这个婚礼,和他没有关系,可他又明明穿着红色的喜服,我觉得挺好,强扭的瓜,也甜。

     我们会与来客敬酒,得到他们的祝福,当我走到李熠面前的时候,他看起来已经喝的很醉了,好像今天他成亲似的,他身量高挑,得低着头看我,稍微弯了腰向我敬酒,正好眉目与我齐平,我又注意到了他那双桃花眼,酒醉后亮晶晶的,波光潋滟,有种少年意气,又有些纨绔痞气,好看是好看,不如我的驸马温和有礼,我喜欢谦谦君子,李熠挡在我们面前,我刚要催他该让开了,只听他,迷迷糊糊地送上了祝词:

“祝姑母与……额(酒嗝),白头偕老”

     好家伙,真醉的不轻,与谁白头偕老,因为那个酒嗝,我也没听见,祝什么不好,白头偕老,我转头看了看驸马光溜溜的头,有点生气,有觉得有点好笑,像是被一个谐音梗猛的撞了下腰,噗嗤一声,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 算了,他喝醉了,不用计较,转而给驸马介绍:

     “这是熠儿,四哥家的”

     驸马温和回礼:“借熠公子吉言”

     这是驸马今日第一次开口,看来李熠不知为何,入了他的眼,我再次端详起他来,见他紧紧地盯着我的驸马看。

     这怎么行,虽然不歧视断袖,可这已经是我的人了,辈分来说,都是他姑父了!我立马出手捏了一把李熠坨红的脸,调笑道:

     “熠儿乖,给你小姑父让下路,回头我去请阿母给你也赐个婚”

     只见李熠闻言,收回了看驸马的眼光,鸦黑的睫毛压下,低垂着眼,显得分外乖巧,往后快速让了一步。

     我们继续往前敬酒,气氛重新热闹,吉祥话不绝于耳,只有白头偕老这一句,是万万没再出现。

     我随意回头看了一眼,那个颀长的身形鹤立鸡群般惹眼,他正仰着头看天,瞥见那线条利落的下颌骨,别人观礼,他看天,真是喜欢标新立异,桀骜不驯(贬义)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变故发生在婚后笠日,驸马让我去佛堂,有事告知,他几乎不主动找我,我怀着期待的心去,却听他说他窥探运数,大限将至,我一听人都懵了,我以为这是他为了躲我想出来的借口,好好的人,怎么就大限将至,我不听,我要闹了,驸马却强行让我入梦,把他窥探的运数展示于我。

    我看到大盛国未来几十年命运坎坷,人才凋敝,百姓多艰,原因竟然是皇位的交替引起的内乱和动荡,我和三哥将会联手政变,三哥上台以后,三嫂想要走母亲老路,杀死了三哥,独掌大权,我和李熠联手又平复了三嫂的乱政,让四哥上台,因为李熠有功,被封太子,我掌握着实权,和李熠斗个你死我活,最后我兵败身死,李熠荣登大宝,开创盛世。

    我经历这一系列场景后回到现实目瞪口呆,我知道驸马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,没想到还能这么用,我问他就不能直接传位李熠吗?免去如此多斗争多好。

    驸马却摇摇头,他说每个人的命数都有定数,三哥注定即位不久暴毙,三嫂注定篡位被我们推翻,四哥注定即位后,实权旁落,而我注定有实无名,给李熠铺路,随着这些变动搅动运势,李熠最终才能运数大成,开启盛世。

    我又问,那如果都是注定的,我知道了又有何用,驸马说我帝国权力中心养大的公主,对权力的嗅觉,是天生的,是流淌在血液骨髓里面的,虽然无法避免皇位更替的发生,却一定能最大程度地护佑盛国,也能……想办法逃离死局。

    我又问他为何会大限将至,他说因为泄露天机,我问他为何泄露天机,他望着我的眼睛,迟迟没有回话,他明明在乎我,却从不肯讲出来让我坐实。

    我气的眼睛都红了,我蛮不讲理起来,既然各有命数,他凭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师,就想用自己的命来改我的命?看我急眼又蛮横的样子,他难得地笑了。说什么这是他的劫数,人生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,他这辈子违背了自己的佛,没堪破自己的劫,大限将至是他自己选择的结局。

    人真是奇怪,我稀罕他才想跟他在一起,日日都能看见他才欢喜;他应该也是爱我的,却要选择阴阳两隔,让我独自求生。

     不要喜欢和尚,会变得不幸。会发疯。虽然他总说我本来就是个疯丫头。

     他说今生以命数换公主庇佑盛国,换公主逃离死局,也算积攒了功德,来生各自安好。这怎么行,什么都他安排好了,我想要的他却根本也不听,离开佛堂的时候,我还怀着一丝侥幸,劳什子命数,虚的很,也不一定是真的,还对他撂下狠话:

     “你想让我积攒功德,逃离死局,来生和我再无瓜葛,想的美,我就是要入死局,我还要做功德,让你享我功德,欠我性命,再有来生,你也绕不过我”

     他愣怔无言,一声阿弥陀佛,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 第二日,传来他佛堂坐化的消息。

     我大脑空白,他真死了,如此迅速,好不真实,而这些梦中看到的情节,侥幸全无,都会变成真的。

 

     我感觉,自那以后,天真娇憨的小公主也跟着他去了。

     谁还能在梦中亲历几十年的动荡光阴后依然天真如初呢?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收归权柄,拉帮结派,特别拉的还是恶势力的帮,结的是贪腐的派,把手伸向了后宫,朝堂,军队。

     最重要的是,我找到了李熠。

     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,牡丹花繁盛的五月,我去到他府里,去看看这位未来的胜利者。

     我说扶他做皇帝,不过不是下一任,是几任后的皇帝。他呆愣地不敢搭话。却最终点了头。

     我心情复杂,你说他勇敢果毅吧,他又不敢搭话,你说他胆小怕事吧,却又敢点头。你说他理智清醒吧,却相信我画的“好几任之后的皇帝”那么远的饼,你说他不谨慎吧,他也没留下言语上的把柄,只是点了下头,这点头可有好多种解释了,比如脖子卡了,神经搭错了啥的,说出来的话,可就板上钉钉了,他还是挺贼的,光点头,不说话。

     他这次比之前婚宴相见时,要顺眼一些,我去找他的时候,还拿着书,手不释卷和之前纨绔痞气的样子判若两人,显出几分清明雅正,端庄自持的读书人模样。

     我心情复杂,想到了我那已经坐化,只给我留下一颗顶骨舍利的驸马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小时候会觉得阿母无趣,张口闭口总是国事为重,感慨站得高看得远责任也大,却也没见她愿意走下高位。我说阿母无趣,阿母不恼,她说我像她,早晚有一天会明白。她等我开窍。

     有时候开窍就在一瞬间,我经历了那个梦境,看到了盛国的命数,仿佛一个人已经走过了半生,当我再睁眼的时候,鹅黄都说我仿佛变了个人,就很像……很像阿母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开始懂得了一个掌权者身上的责任,开始思考国主该有的样子,坐在高位的那个人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我希望他如谦和君子,能纳百言;我希望他光明,受万民敬仰;我希望他慎独,不成为他人傀儡;我希望他懂国家大义,而不是追求帝王权术,鱼肉百姓。

 

     既然逃不过是李熠,那我就让他努力变成我心中盛世里王者该有的模样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找了很有威望的文官来当李熠的老师,接受正统的教育,将来合适的时候也会成为他的势力。

     我自己教他那些见不得光,却必要的帝王“术”。

     我说的东西不在书上,我在具体的事上教他,他学的很快。

     我立有一条规矩,人前不得叫我老师。因为我想,在以后我们敌对的时候,这样的过往,是麻烦的把柄。

     我说东西的他一向都记得很好,是个有天赋的好学生。

     日子过得很快,转眼间,驸马离世,整一年了,回想起佛堂那一日,想想都气,气什么,平静下来我觉得,除了气他自作主张,也气自己,因为那是我活着那么多年,第一次尝到无能为力的滋味,简称,无能狂怒。

    祭拜完先夫,整日心情不佳,在李熠府里也在发呆,刚回神,听他喊了我一声老师,我脸色立马冷了下来,想起了大婚当日他祝我白头偕老,现在想来,简直是诅咒,我更加不爽,为了吓吓他,说要杀掉他屋里听见那一声“老师”的奴仆,让他自己长长记性,不然下次又在别的什么人面前再叫上我老师。

    一年来,我们相处的都很好,他是乖巧勤奋的学生,我是从不藏私的老师。这是第一次我如此发作,跪了一地的奴仆哀求我放过,我只端了茶,冷冷看他。

    看他无措,看他悔恨,看他挣扎。心里暗暗透出扭曲的快意。

    那时候,我可能已经在权力和杀戮的侵蚀下,隐隐开始有变态的趋势,不然正常好人,怎么会喜欢欣赏美人挣扎的表情。

    这一年,我为了权力,杀了很多人,双手沾血,曾经猎到一只小鹿都要放生的小公主早已不见,但也许还活在我心里的某个角落,以至于我举起屠刀的时候,会感觉心脏空洞,这样撕裂的感受,我开始厌倦,暗暗盼望着半生快些过去,死亡次第降临,我好迎来解脱。

    我看李熠,很是复杂,有时候恨他,为什么最后是他赢了;有时候赞赏,他真是天生的王者;有时候厌烦,他那副淡漠自持的样子,会让我想起驸马;有时候惊艳,他真是生了一副顶好的皮囊,一不小心就会被艳色捕获了眼。

    我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分了,谁不是在挣扎,我也在挣扎。

    我甚至有时候分不清是李凉拿着权力挥舞屠刀,还是权力拿着李凉挥舞屠刀。

    权力迷人眼,至人狂。

    于是闭了眼忽然不想看他,其实他是很好看的,我不想看的是无端迁怒他的自己。

    李熠忽然跪了下去,祈求我饶恕这些奴仆,他说自己会处理好,手段不用如此激烈。

    我看他跪下,微眯了眼,他凭什么这么轻易地跪下去,他可是王命加身的人,将来三哥三嫂的死,我的死,都在为他的气运大成铺路,他怎敢轻易下跪,自轻自贱。

    这么沉重的命运,人活着哪有不疯的,我疾步行去,狠狠打了他一巴掌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次日,他来道歉,说错在自己违背了我的话,我也平静了下来,感觉昨日的确是有迁怒的成分,于是告诉他以后不能轻易下跪,包括我。

    这次师生矛盾,就算揭过。

    为表歉意,我还专门带了药膏,准备往他脸上抹的时候,他躲开了,脸上的巴掌印刺眼,他有些红的眼尾,好像在说着委屈,我心存愧疚,想着他年岁也到了,准备给他选一些可以助力的姻亲,为他以后铺路,就当我赔罪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又一年过去,我感觉能教他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,提前帮他拉拢的势力,也到位了,离我和三哥政变的日子也快来了,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入宫去见一趟阿母。

    这两年,我疯狂收权敛财,得罪了不少人,也引起了不少动荡,甚至可以说达到了震主的地步,权力太大却不被国主收拾的原因只有一个,国主默许。

   我入宫摊牌。

   所以我和母亲真的很像,她只是叹息,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,是李熠。     

   在得知无法改变大节点,也无法杀掉李熠这种身负国之大气运者之后,也就不过多纠结,我同阿母一起,暗中默默安排一些现在看来无关紧要,却会在以后会成为名臣的人,暂时远离权力中心的动荡,为盛国保留更多火种。

    她果然,我哭死,和我小时候的印象一样,心里最重要的是盛国。

    但是她安慰我说,我就排在第二,第三才是她自己。

 

   李熠的帝王之术课业即将结课,我心情雀跃,这活儿真的很累,精神肉体双压迫,精神上我在教刽子手如何砍我自己,肉体上除了给李熠造势,还得自己布局,还要教学,一个人三份工,就辛苦。

    历经三代国主,我最终会把自己变成黑暗的旗帜,那些在国主位置上因为有诸多顾忌,不好动手的蛀虫和恶狗,届时,我会带着他们一起倒台,尽可能给李熠留下一片干净的朝堂,驸马没有看错我,能对盛国能做出的最大的功德,便是以身做局,我自信除了我再没有另一个人能有如此大作用了,有权力的牵挂太多不敢死,敢死的没我这么大权力。

 

    最后一天,我给李熠讲了关于必胜的信念。

 

    “如果你对某个东西,志在必得,一定要咬住,即使不择手段,既要有必得的决心,也要有失去其他所有的勇气,就像狼一样,咬住后不松口,同伴倒下也好,自己受伤也好,给我咬住了。”

     李熠难得提问,一问都是不好回答的问题,他问我:

    “如果咬住后,连命都要丢了,还不松口吗?”

    “如果你看中的目标比命还重要,那就把命填进去”

    “什么目标会比命重要呢?请姑母赐教”

     我沉默了,我现在不就是在玩儿命吗?献上我的命,让你踩着我的血,登临大宝,对我来说,盛国的未来就比我命重要啊,但是我无法告诉他。只能说:

    “当你遇到那样的目标,自然就会知道,如果没有便是最好的,那你的命就是最重要的,你会活得长久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明日我就会离府,我的教学终于要结束了,李熠留我晚上一起用饭,我破天荒答应了,散伙饭嘛,得吃,还得大吃特吃,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些日子教学的辛苦。

     当晚我意识断片前,只记得酒喝的太多,都月落参横了,还在喝,我躺在贵妃榻上,李熠坐在地上,我点着他的脸,问他是否记恨那一巴掌,然后我就没意识了。

     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,我睡在李熠怀里,他睡在地上,我的脸蹭着他胸口,肌肤相贴,我不可谓不震惊,他胸前衣衫都散开了,我的发髻也散开,钗环满地,我俩头发缠在一起。

    我晃晃悠悠爬起来,倚上贵妃榻,脑子还没清醒,只看到屋里的阳光都晒进来半天了,我俩真是睡了个日上三竿,直到他要醒了,我才开始慌乱,不知道待会儿,如何解释我昨夜扒开他衣服,枕着,贴着,压着他睡觉,扼腕叹息,刚醒了就该直接跑的,现在晚了。

    我俩相对无言,都不知如何开口,他好看是好看,但是谁能对侄子下手?谁又能对学生下手?我知道有那样的人,但不会是我。

    自那次我要赐死他屋里的奴仆之后,每次我去府中,他再也不让他人靠近,一切事情,都是他亲自经手,果然他怕了哪天我再发作起来,真在他府上杀人。

 

    他自己穿戴好,给我挽发,熟练的让人发慌,曾有一次,课后午睡,我压塌了发髻,他为我挽发,但那一次,很生疏。如今这厮动作过于熟练,气氛又很诡异,甚至还想给我画眉,不对劲不对劲,举案齐眉,再迟钝,我也知道这不合适。

     他开口了,问我是否记得昨夜之事,我能告诉他我完全断片了嘛?我支支吾吾间,他居然捧起我的头,就是一个吻,还说昨晚发生的就是如此,还问我,他的一颗心,我要不要。

     震惊,就是各种意义的震惊。

     不敢要,根本不敢要啊,他现在只是想让我要他的心,没想到以后还想让我把命也给他吧?这注定是孽缘,他再好看,我的心跳再乱,也是不敢要的。

     我只能轻轻揭过,这个话题,不宜再谈,只当醉酒,无事发生。

     我躺在他胸口的时候,温暖缱绻的舒适是真的,他问我要不要的时候,看着那双专注又潋滟的漂亮眼睛,心乱了是真的,我其实不太确定,自己到底是动了情还是动了欲。

     我离开前,端起老师的架子,故作高深地对李熠说:“最后一课,不要相信任何人,包括我。”说完往外走去,他喊了我几声,我不敢应,只是步伐越来越快,称得上,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 

     我回到公主府,破天荒进了面首们的院子。

     搜罗合适的人,把他们送给要紧的人,也是一种拉拢的手段,下面人办事得力,这些男子也是各有千秋,无一不风华斐然,最重要的是,他们都乖巧柔顺,利于掌控。

    我在李熠那里受了刺激,怀疑自己寡太久,被男色冲昏了头脑,心居然乱了起来,寡人有疾,得治。

    我走过向我依次行礼跪拜,用眼神期待我的各色面首,如果能攀上我,不用被送出去,我想这是他们如此殷勤的原因。

    我越走脸色越难看,因为我发现自己眼前各色美人,乱花迷离,我却心如止水,想起的是李熠那张学习时不露端倪冷静自持的脸,还有他豁出去一切,明知不妥,也要固执地问我要不要,那时候的眼。

    我错了,错的离谱啊,那双桃花眼,哪里是【暴殄天物】,杂糅了执拗的情意,暗含着些许绮靡和脆弱,简直惶惶生光,称得上【勾魂摄魄】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从院子里出来,深深叹了口气,看了下旁边的鹅黄,想分散下注意力,这一天天的,都是些什么事儿啊,我问“鹅黄啊,最近京中的八卦又有哪些,讲来我听听”

   “回公主,最近流行男子学习盘发,听说很是能讨家中妻子欢心,手艺熟练的嬷嬷们,那是赚了个……”

   “说点别的”我面无表情打断鹅黄,看了看镜中李熠给我盘起的发髻,有些烦躁。

   “哦哦,好的,公主可知道最近京中青年才俊,最受欢迎的排名,您一定想不到,昔日不受待见的小透明,四殿下家的……”

   “行了,你下去吧,以后少关心这些没用的。” 

   “那不是公主你要听……” 鹅黄八卦的兴奋被生生憋回去,嘟囔道。

   “鹅黄,你又顶嘴” 我简直有点气急败坏。

   鹅黄熟练地认错,风一样的告退了,她的背影写满,【我认错但我没错!】

 

   我扶额,鹅黄的性子倒是一直如此,她是唯一我可以窥见旧日时光那个自己的通道了。

 

    甩开这些绮丽的情愫,命运的齿轮要开始疯狂转起来了,这些波动的心境就像冬日里珍短的光,转瞬即逝,我顾不得,也不能顾了。

    我和三哥动作很快,发动了政变,阿母几乎没有挣扎地让出了王位,这一场政变,拔除了阿母母族的势力,那些盛极一时,仗势欺人的族人,也只能无奈地隐入历史尘埃。

    因此功劳,我掌握了部分兵权,三哥也很是器重我,宫宴里近距离地看到三哥高兴的脸,和对三嫂毫无保留的宠爱,我安静孚了一大杯酒,内心涌上悲哀,最爱的人有一天也会为了权力要你性命,我慢慢握紧了拳头,上位者,看似手握重权,实则一无所有。

    皇家果然,没有爱情。

    三哥是被毒死的,暴毙而亡,就在登基的几个月后,三嫂以雷霆之势把持朝政,但她野心有余,实力不足,朝纲混乱,怨声载道。

    我写了信给李熠,送他的第一份大礼即将到账。

    我和李熠联合推翻了三嫂,四哥李约当上了新的皇帝,李熠有功,被封太子,至于我,简直称得上功高震主,我手下的爪牙更加肆无忌惮,疯狂搞事,四哥软弱,太过仰仗我,官员升迁都要过问我,得到我的首肯才会降旨。这一切都不断地激化着公主党和太子党的矛盾。

    朝堂上,有人参我十大罪状,条条泣血,桩桩骇人,最终总结,我不死不能还大盛国清明。

    我也不恼,翻看了这些罪状,的确是公主党的人做下的,铁证如山,我很满意。我扫了一下众人,不自觉地目光落到李熠身上,他盯着参我的人,若有所思,看不出其他表情,思考什么,思考赏什么吗?我心想:着有什么好思考的,这等冲锋的人才,必然要大赏特赏才行!

    收回眼光,我冷哼一声,大殿安静下来,刚还群情激愤的人,大多不敢出声。

    参我一本的人看无人附和,急了,他手指颤抖,连连乱点,最终指着我,憋了半天,骂了一句:

    “牝鸡司晨”

    我蹭地站起身来,上前就是一巴掌,他被打懵了,打在面门,如何能忍,想来他今天反正豁出去了,又要暴起发作。

    我从牙缝蹦出森冷的话:

    “这一巴掌,是替阿母打的”

    听闻,他泄了气,当年,他也是阿母一手提拔的,多年来,算是诤臣。是有知遇之恩的。他不该骂我的时候把阿母一起骂进去。

    他愣了一下,激愤散尽,跪在地上,磕了个头,便不再言语。

    我看到了李熠的眼神,森冷,好家伙,冲锋的人熄火了,这就生气了?还是略显稚嫩。

    算了,反正,按照最初的剧本,我也是要给他当垫脚石的,他总会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成长起来,路都给他铺好了,不是我该操心的了。

    今日闹剧已歇,我把十大罪状呈了上去,四哥翻看了一下,让我以后不要把这种挑拨离间的东西给他看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 几日后,发现上次参我的人没来上朝,查了下,发现他被李熠弄回老家思过了。还写了信给我,痛斥他的行为,反复强调参我的折子非他授意,向我请罪,让我不要心生嫌隙,字字句句,情真意切,如果不是他老师,教过他这些,我都要信了。

 

     还挺会做表面功夫的。现在的确还不到和我撕破面皮的时候。

 

     又过了一段时间,期间我递了很多公主党的把柄到他手上,他不知道在谋划什么,不咬钩,咋的,嫌我给的饵太小,想一网打尽么?

    他不动手,我就又得加把火了,我向四哥进言,说太子能力有限,且身份不高,建议他改立太子,特意推荐了他的嫡子,他那嫡子一看就是个扶不上墙的,连四哥这样软弱的人,都知道我此举十分不当,没有答应。

    我步步紧逼,夹在我和太子之间,四哥选择了让位,这意思就是,你俩斗去吧,我不管了。

    李熠即位后,很是能沉得住气,太子党开始嚣张起来,公主党曾经嚣张过的人开始夹起尾巴做人。

    我看着身边的人着急得很,问我如何是好,可有良策,私下却接触起了曾经太子党的人想要投诚。

    看来还得断了他们投诚的回头路,说干就干,在李熠还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,我向着作死的巅峰攀登。我策反了副将,控制了主领,摇旗呐喊,公主造反了。

    这下真真是一点后路都不留了,以为能投诚的人也彻底歇了心思,公主党的人都成了板上钉钉的反贼,只能跟着我全力一击,求个从龙之功,输了就赔上所有。

    我都一路打到皇郊了,李熠居然还没有动静。

    我傻眼了,这怎么搞,不能真把他反了啊,送到嘴边,都不出手,他不是病得要死了肯定就是已经疯了。

    李熠终于派人来谈判了,他派来的人是当时我在他府里教他的时候,听到了他教我老师的人。

    来的不是太子党,而是这样的人,就很耐人寻味。

    他真的疯了,他派来的人问我愿不愿意去他身边,接受他,我想做国主也可以,我眼神冷了,我教出了什么东西,这样的话也敢乱说,不知道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我,来人看我面色不善,又说,若我不愿意,也可以把我尊为帝师,敬我重我,只要我现在停手,回去见他。

    我气笑了,一个权倾朝野,造反的帝师?最后一步了,我的计划就要大成了,顾不上他是诈我投降还是真的疯了,我冷笑着让传信的人第二天来找我,我要想想。

    当晚,我去了关押将领的地方,故意松了守卫,留了虎符在显眼的地方,然后回到房里,往梁上抛白绫的时候,我抬头看了下窗外的月亮,真是又大又圆啊,如同我,盛国的公主,功德圆满。

 

 

 

 

李熠视角

正文:

    我叫李熠,我的出生是父亲的耻辱,所以我在府中不受待见,浑浑噩噩地长大,同为皇家人,别人张扬肆意地活,我小心翼翼地活。

    这一切本来也没有什么,好死不如赖活着,直到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去到那个繁华的宫殿。盛国最尊贵的小公主,我的姑母生日宴,举国欢庆,皇室宗亲都要去给她祝贺,我才有了第一次进宫的机会。

    宫里的繁华是灼眼的,满院子的牡丹香的扑面,国色天香,我第一次知道,在一个家里,有的人不受待见,比如我;而有的人,富贵天成,比如那位传说与我同岁的姑母。这样的家叫皇家。我心中酸涩,面上兴致缺缺,想要掩饰我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

    其实我想多了,没人会注意我,卑微紧张或大方通达。

    等待开席的时候,大家都好奇打量,或者相互寒暄,只有我身边空无一人,我早也习惯了,忽然间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在看我,我抬眼看去。

    琉璃宫灯下,一个女子撑着头看过来,富贵化形,气韵天成,生生地压过满园的国色,凤眼慵懒,锦绣繁华不入她眼,她就松懒地坐在那里,眼神干净到冷淡,她所在的位置,除了我那传闻中的小姑姑又是会谁?

    我第一次看痴了,我假装看不到那些绚烂的花,那些琉璃晶莹的灯,那些金碧辉煌的器具,但我无法假装看不到她。

    一颗石子投下心湖,震荡不已,第一次,活着就行的人生,生出了卑微的自苦,我手指微动,想为姑母的头上簪满牡丹花。

    【惊为天人】是我对李凉的第一印象。

     我默默地关注着这位姑母,听到关于她的消息都会会心一笑。

     “小公主带着小丫鬟们出宫踏青了,听说把大慈寺的花树都摇散了,方丈心疼地龇牙”

     “小公主嫌夏日衣物繁杂,自己改良几套,命妇们一边念着伤风败俗,一边重金求购”

     “小公主秋猎的时候猎到一头鹿,不忍心杀,又放了”

     “小公主冬日里偷跑去温泉行宫啦,国主说明年春天一定逮回来打一顿才能解气”

 

    “小公主爱上了一个和尚,哭着喊着要和他成亲呢”这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听到的消息,啪的一下,手中的酒盏掉下来摔了一身酒水。

    里里外外都狼狈的很,却无法对他人言说内心的狼狈,朋友为我庆生的酒喝的七零八落,早早的抽身回家了。

    这天的生日过得失魂落魄。

    我曾以为,努力地变得出挑,努力朝着她靠近,去往权力的中心,终有一天,我能站在她身边,不管以何种身份。

    忽然听闻她要嫁给一个和尚,我心情复杂,这位小姑姑,思维实在跳脱,永远不会在我以为的地方等我。

    

    她的婚宴盛大,我也去观礼,她真的看起来高兴极了,我心中酸涩,酒孚了一杯又一杯,再观驸马,仿佛置身事外,我拳头都硬了。

    【我求都求不来的,他竟如此轻贱,秃驴,真该死啊!】

     我醉的厉害,以至于上前祝福的脚步都有些飘,她好小一只,我要稍微弯了腰行礼,才能与她齐平。

    “祝姑母与……额(酒嗝),白头偕老” 我感受身边有一瞬的安静,看了下驸马那不存在的头发,才知道自己说错话了。但也许潜意识里,我就是坏了心思,不愿意叫他驸马或者姑父,更不愿意祝他,或者任何人与姑母白头偕老。

     没想到他礼貌地回礼,我错愕地望他,自己的失礼和他的温厚形成对比,我微微汗颜,思索着也许这份气质就是姑母喜欢的样子,如果我也变成这样,是不是……

     思绪被她的声音打断,介绍我给驸马认识,叫我“熠儿”,我感到烦躁,她在拿捏辈分,还让我不要挡着小姑父的路。

     我垂下了眼挡住了里面阴暗的情绪,我怕这样的心思泄露出来吓倒她,遭她厌恶。

     不比驸马君子,也不比姑母坦荡。

     我孑然独立,心魔已成。

     我赶紧让开,听着新人祝酒的热闹次第远去,我感觉眼眶有点湿,赶紧抬头望天。我绝不能在她的婚宴上流泪的。

 

     我还沉浸在自己的儿女情长的哀叹中,不几日就听到了驸马坐化的消息,我还来不及震惊,事情就飞速发展开去。

    关于姑母的消息依然很多,但和从前听到的内容大不一样。

    “那位办了春日宴,扣下命妇,用以胁迫朝臣为她办事”

    “那位行事荒唐,借用夏日行宫避暑的机会送面首给几位手握重权的夫人行贿”

    “那位手段残忍,秋日处斩时,亲自监斩,稳坐高台,状若修罗”

    “那位趁冬日冰封发配了罪不致死的犯人去极北之地,路上冻死了好些人。”

  

    她仿佛变了个人,疯狂的揽权,无所顾忌,毫不收敛,人们都不愿再叫她公主,“那位”,代表了她不可言说又让人恐惧的存在。

    提起公主,能止小儿夜啼,她行事乖张,偏又手握重权,她杀人实在看不出什么规律,就像一个疯子,随机抽取对象,搞得人人自危!

    我如同往日般在榻上看书,自从见过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,我每天手不释卷,希望多受些文人书卷的熏陶,也拥有君子般的气质。

    然而我知道,我永远不会是一个表里如一的君子,我内心一直有一棵荆棘,无法拔出,越陷越深,碰了就是悖德的血,不碰又心痒难耐,这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执念,怎会长在一个君子的胸口,就像现在,我听到这些消息以后,不是害怕,而是惋惜。

   【我还是太弱了,以至她想杀人的时候,我都无法在旁边递刀。】

    

    这样隔岸观火,不得其法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,有一天李凉登门找我,我有一种幻想成真的不真实感,她让我去坐那个位置,不过是好几任之后,她惯会命令,这样的事仿佛也不是商量,而是给我的命令,我呆呆地看她说不出话来,她又说了什么,我其实没听见,只下意识点了下头。

    我还记得,那日她逆光走来,恍若神明,站在榻边俯身看我,我心跳如擂,怕扰了她,不敢说话,只记得她居高临下看我的眼。

 

    如苍山覆雪,明烛天南。

    

    然后她给我安排了老师,让我接受所谓的正统的教育。

    她竟然亲自教我,教的东西让我惊讶,惊讶于我们同岁,她已经懂得如此之多,教我制衡权力,不能不放权,不然下面的人办事效率低,又不能太放权,会生不臣之心,继而产生内斗;也教我官员升降如何考虑,如何明升暗贬,如何明贬暗升;也教我如何站在高处,赚取名声,不让污言染身;又如何站在暗处,闷声发大财地得到好处……

    我其实很疑惑,她懂如此多,怎会有如今的恶名,每次想问的时候,话头都被她掐掉。

    

    她教学从不藏私,用自己手上的事情作为案例,从不空谈,我受益匪浅,她也立下规矩,不能在人前提及我们的师生关系,她说的话我一直很上心。

    时间过得飞快,几个月转瞬即逝。

    这天我看她兴致缺缺,精神萎靡,说话都在走神,我细细一想,正是驸马的忌日,我的心也黯淡下来,她就如此放不下吗?我喊她姑母她不应,又喊了老师,她一瞬就拉下了脸,说要处死屋里在场的奴仆。

    第一次,我真正感受到了外面传闻中暴虐嗜杀的帝国公主,站在我面前,周身肃杀,她横眉冷对,我想起曾经猎到的鹿都不忍杀的小公主,心脏发紧。我求她让我自己妥当处理,不必如此激烈,其实我内心想的是,

   【即便非得杀了他们,也不该让她的手上多添杀业。】

    她看了我一会儿,闭上了眼,我慌了,她不想看到我了,我立马就要跪下认错。

    没想到她疾步而至,我脸上一痛,眼角是她飞散的披帛,她打了我一巴掌之后拂袖而去。

    我心慌不已,脸上有温热的血争先恐后从刮伤的缝隙涌出来,我一定看起来糟透了,更糟糕的是,分明感到自己兴奋地起了反应。

    我屏退了所有人,自己在明暗交界的屋子里,无法抑制地激烈动作着,半是自厌半是沉溺,博山炉里面的香块已经燃完,丝缕的余韵漂浮在半空中,我躺在床上,伸手去捉,摊开手掌,空空如也,眼前的手指修长白净,弧度优雅,看不出刚做了难以启齿的事,我转头一看,镜子里自己眼尾绯红,情欲未褪,用手罩住了自己的眼睛,不敢再看,难耐地扬起了下巴,低低笑了两声,对着空气嘲弄:

 

    “李熠,你真是个变态”

 

    笠日,我去给姑母请罪,方知她气的上头打我的原因竟是我轻易跪她,不知为何,我有一丝诡异的心悸,她原来如此在意我……下不下跪,四舍五入,就是在意我。

    她要给我擦脸上的伤,但我怎敢让她在碰到我,我赶紧退开,当天我应该是很欢喜的,如果她不提给我找姻亲助力的事。

 

    如此,日子过得飞快,又一年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今日,教学进入尾声,是关于必胜的信念,她很少和我探讨这种东西,一般都是在事上锻炼我实干能力。

    她说咬住了最初的目标,不管同伴死去,自己受伤,都不能放,有必得的信念和失去所有的勇气,不择手段地咬住。

    我问她是否没命了也要咬住,她说如果比命重要,就填命,我心中大受震撼,她那样的人自身性命最是要紧,怎会如此坚定又随意地说出填命的话,我向她赐教,想知道对她来说,什么比命重要。

    她沉默一瞬,终无应答,只说我有那种目标的时候,自己就会知道。害,真没意思,这话玄之又玄,却完全不是我想知道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和往日一般邀请她用饭,她平时一般拒绝,可是今晚答应了,我一愣,意识到,她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来了。

    晚饭吃的很高兴,喝的也很高兴,不知道她为何那么高兴,好像经历了一段很累的旅程,终于能解脱了,而我却高兴不起来,我最好的时光要结束了。

    自从上次她要赐死我房中仆人,她在的时候,我就不许有人在旁了,她从小被人金娇玉贵地伺候惯了,没有他人在场时,她的一切事情,都我亲自经手,我害怕若有人在场,看到了我看向她的眼神,一切便藏不住了。

 

   姑母喜欢花,喜欢酒,喜欢一切美好华丽,又肆意盎然的东西。周边无人,只有我俩,看着她酒兴起来,凤眼亮晶晶的,笑起来的时候勾出浅浅梨涡,很是醉人,我一杯杯给她斟酒,她一杯杯喝,我看她高兴,自己也跟着开怀,我俩喝到月落参横,她显然醉的厉害了,我也有些迷糊,她躺在贵妃榻上,我坐在她旁边的地上,头正好到她手边,她一下下点着我的脸,好似在确认我脸上的疤,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,肯定没痕迹了。

    可是她醉后一直确认,我心里一片柔软,她果然也是在意我的吧?她摸上我的脸,凑的极近,凤眼微睁,眼中倒影着我不知所措的脸,红的不像样,只听她疑惑呢喃:

    “怎么还红着,呼呼,呼呼就不疼啦”我心脏一滞,继而狂跳起来,耳膜突突地响,她身上的香侵过来,我看了下身下,深吸一口气,缓缓闭上了眼。

    闭上了眼,脑中各种场景快速闪过,最后停留在白天她说,如果比命重要,用命去填。

    我福至心灵,如遭雷击,我想要的,一直都在那里,只是我不敢正视,我不想再躲避了。我握住在我脸上作乱的手,偏头轻轻吻了上去。

    她笑懒地说着痒,便要抽手,我握地用力,她放弃了,泄气地往贵妃榻上躺平,嗔怒道:

    “你还记恨我打你那巴掌吗?我只是打了你一下,你以后可是想要我命呢!”

    我听到了什么?吓得我酒醒了一半,我坐起身来,轻抚着她头发,认真说道:

    “胡说,我永远也不会想要你命,我只会好好保护你啊”   

    她已然睡着,不再回应,她睡相原来如此不好,我一放手,她一个翻身,就要往地上栽去,我慌乱地过去抱住她,垫在她身下,我跌倒在地,撞出一声闷响,慌忙动作间我的衣衫都松散了,她头枕在我胸口,还如小猫一样蹭了蹭,蹭开了已然要散开的上衣,贴紧了胸口的皮肤,终于找到满意的位置,安静下来,更沉地睡去。

    她娇艳的唇微张,我低头吻去,夜色中有花幽幽绽开,我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平复着自己的心跳。

    她身上层叠的衣裙像一朵牡丹在我身上绽开,垂压着我铺散在地的头发,我莫名心安,想了想,又帮她拔下头上的钗环,她丰美的秀发如瀑散开,发丝冰凉柔软地铺在我身上,和我的头发缠绕在一起,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,心满意足,困意袭来,也沉沉睡去。

  

     笠日醒来,看到她斜斜倚在榻上,墨发披散,软软地垂在地上。

     她不说话,我也陪着,我穿戴好,自然地给她挽发,为此我专门找嬷嬷学过,拿起笔给她画眉时,看她的表情从呆滞变得惊悚。

    总要有人先开口,就如同一段感情,总要有人先把自己摆上祭台,接受任人摆布的命运。我问她是否记得昨天,她的表情此刻很好懂,断片了,我虔诚地吻她,告诉她我的心意,问她要不要,我的一颗心。

    她侧过头去,完全不想讨论昨晚的事儿,她拒绝了,她的沉默,振聋发聩,我亮出了我所有的底牌,她不屑一顾,我毫无办法。

    我垂下了眼,不想让她看到我眼中的脆弱。

    她起身离开,动作利落,走之前留下一句,让我别相信任何人,包括她。

    我心中冷笑,那我还能信什么,我问你啊,李凉,我还可以信什么?

    她离开的步伐都端庄大方,不急不缓,好像只有我困顿于此,乱了分寸,我挣扎着站起来,不慎打翻了茶盘,朝她喊了一声,:“姑母!”

    她没理我,我顾不得自身狼狈,跟了两步,再喊“老师!” 她也不应。

    她如此决绝,我内心大怮,朝她嘶吼:“李凉!”

    她脚步一顿,然后走的越发急促,很快行出大门去。

    我颓然坐下,果然,这阴暗悖逆的感情,她厌恶至此,甚至不愿回头再看我一眼。

 

    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,时局动荡,皇位已经换了两轮,李凉更加手握重权,如日中天。

直到她来信让我配合,我们联手把父王送上了王位,我因此功劳,被封太子。

    这就是她教我那时说的,会送我两份大礼,看来这也就是第一份了,因此我成为太子,我自嘲道,那第二份礼物又是谁?总归,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。我想要什么,你却是不理会的。

  

    李凉你可真行,言出必行。

    

    之后的发展却超出我想象,公主党在她的带领下和我的人直接起了火星四溅的冲突,她也从不解释。

    父王上位后很依赖李凉,事事过问于她,上朝的时候是唯一我能见到她的时候,所以我每次上朝都很积极,却把太子党的老师臣子们感动的涕泪横流,说我勤于政事,是将来大盛之福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两派斗得你死我活,而我却很保守,没有任何动作,父王夸我谦逊懂得藏拙,以后有机会一击必中,拿回李凉手上的权力,我不置可否。

  

     日子过得混乱但是平衡,我还能每天看到她,日子还是挺有盼头的。

  

     直到有一天,在朝堂上,我这边有个人列出了李凉的十大罪状,桩桩件件,简直要她的命才能告慰天下似的,我冷冷地盯着这个人,没有我的授意,他怎么敢,我在心里把他的头砍了一百遍。

    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指着李凉大骂“牝鸡司晨”。

    冷漠都挡不住我眼里的杀意了,我脸肯定都黑透了,这是什么品种的下属,得好好查了,让他长长记性。

    我还在想着呢,李凉给了他一巴掌,她真的很喜欢扇人巴掌,只是这人也配?什么档次?和我挨一样的巴掌?

    原来这一巴掌是替老国主打的,之后便也没再依依不饶,喊打喊杀了。她真的好善良,我哭死。

    散朝后,我第一时间就查了这个人,原来是当年老国主亲手提拔的,罢了,李凉应该也不愿意我真的把他怎样,找了个理由把他放回老家,以示惩戒。

    我可不能让她因为这个事情误会了我,于是我想了整整一夜,写了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,好几页,很长,很有诚意,希望她能知道这不是我的授意,最好不要再疏离对立如此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但是她好像也并不领情,不愿言和,甚至向父王进言,改立太子,这已经触动了太子党利益集团的核心,就连父王都决定传位于我,这就等于宣告公主党的败落。

  

    她居然连夜逃离了京城。

  

    我最开始是不信的,她哪里是会退让逃跑的人。公主党之前有把柄握在我手上,但我压下来了,此时更不能用,她如今本就劣势,再被削弱该如何来与我谈判?

    李凉跑了以后,一些公主党的势力主动投诚,我眼神阴鸷地看着这些人,大殿上怒斥:

    “我大盛国的朝堂不接受墙头草的投诚,留着也是祸害。”

    心里想的却是:【你们一个个都背叛了她,她能剩的筹码越来越少,她要如何再回京城?】

    我想砍了他们,却被臣子拦了下来,他们劝我说,这些人背后势力牵扯甚广,杀了容易引发动荡和恐慌,不如接受,这样李凉那边越来越多的人会反水,我们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了。

    我知道他是对的,可我迟迟没做决定,如果这样,不战屈人之兵,我无法想象我那骄傲的姑母,真到败落之际,她会如何,她肯定不愿意顶着败者的名头再回到京城了。

  

    正当我踌躇之际,姑母策反副将,控制主将,拿着虎符造反的消息传来。

  

    在无人的角落,我轻松了一口气。

  

    造反性质就不同,打上公主党烙印的人投诚的路断了,毕竟谁能保证投诚的不是间谍呢?这些人只能和她拴在一条船上,任她驱使。

  

    我就说她怎么会逃跑,果然是去搬救兵了,她是懂得懂釜底抽薪的。她再不堪也不会逃,也不会跪,她有她的骄傲,即便被人踩在地上也会拿着剑指得人心寒。

  

    我放心下来,有她确切的消息就好。

  

    李凉带着兵一路打到皇城外,她肯定都不知为何会这么顺利,因为我想让她如此顺利。

    在我暗中操纵的节节败退下,等来了我想要谈判的最佳时机,我想让她以胜利者的姿态骄傲地回来。

  

    我如此想着,派去谈判的人没选太子党的人,而是派了我身边的近侍,他曾听过我叫李凉“老师”,大概他已经从我的日常表现中窥见过我对李凉的那一点心思。

  

    我直白地告诉他见到李凉,如何与她说,我姿态低到尘埃,她想当国主也好,能做帝师也行,我期盼着她回来,以何种身份都可以。

  

    把人派出去后,我紧张地等着消息,简直一夜无眠,夜晚月亮大的吓人,清泠泠的光照下来,我第一次感到,这月亮,真冷啊!

  

    第二天,满心期待的我等来的却是李凉自尽的消息,我脑中轰雷乱炸,怎么可能?我颤抖着问,怎么可能,为什么,她不是有虎符?手上握着军权,谁能逼她自尽?

  

    派去的内侍回答,当晚被控制的主将不知为何,逃离了控制,跑了出来,并且很快找到了虎符,趁公主不备,迅速反扑,拿回了军权。

  

    公主第二天被发现在房中自缢。

  

    我手脚冰冷,完全不能接受,我满心期待着她回来,居高临下地对我笑笑也好,怎么会等回来的是她的棺椁?

  

    胸口似破一大口,空洞洞地漏风,想起来昨夜的月亮,今天已经阳光大盛,可还是,好冷啊……

  

    我屏退了众人,独自与遗书对坐,我不敢打开,她会写什么?是否会提到我?是否会憎恶我?我怕打开后满纸都写着这些让我无法承受的痛苦和嘲讽。

  

    我扶着桌子也站不稳,痛苦地弯下腰去。

  

    我与遗书对坐一夜,早晨的阳光惶惶刺目,必然是光太强了,眼泪都晃出来了。

  

    最终还是打开了遗书。

 

    只有四个字:【天佑盛国】

 

    哈哈哈哈哈,我气笑了,我气她走的决绝,我笑自己自作多情,这比骂我还让我难受,心空的厉害,真他妈疯了,她谁也没提,她谁也不牵挂,她一个造反的公主,凭什么敢留下这样的遗书,凭什么啊?!

  

    我胃疼地地扭曲在地上,蜷作一团。

 

    看着这熟悉的字迹,无可伪造,我眼前一黑,失去意识……

 

    黑沉梦里是初见时她那双干净到冷淡的眼睛,撑着头,懒懒倚靠在牡丹丛中,看着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,我急切地叫她:“姑母,姑母,你看看我啊!我给你摘了牡丹”,她转过头来,血色蔓延,我跪在地上,想把血捧起来,她一巴掌打我脸上,冷冷的瞧着我弯折了身体,遮住不齿的地方,她一脚把我摘的牡丹踩碎,碎的捡不起来,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冷汗涔涔,羞愧难当,醒来后大病一场。

 

    病在心里,不曾大愈,我整日恍恍惚惚,精神不济,之前骂李凉的那个臣子又回来了,李凉倒了,他立功了不是,我也没有理由再把人放在老家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见我的模样,和之前当太子的时候判若两人,他气的大骂,说我不惜己身,毫无作为,至朝堂于不顾,至百姓于水火,骂着骂着见我也无反应,也泄了气,小声嘟囔,即使是公主那样的人坐上王位也比我励精图治一点。

 

    他说完后,旁边人都去捂他嘴,生怕我把他砍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定定地看他,让他再说一遍,他不愧是老国主提拔的直臣,挣脱出来大吼道:

  

    “公主上位都比你励精图治!”

  

   我如听洪钟,恍若梦醒。想起她的遗书,她教我的那些治国之策,她教我如何当一个好君主,而我现在完全在辜负她。

    李凉身上有太多谜团,但唯一肯定的是,她是希望我做一个好国主的。我不能再如此消沉下去了。

  

    我朝着这位臣子一拱手:“受教”。

  

    我强迫自己转动起来,开始好好用膳,听从太医意见,保重己身,参与政事,努力让一切回到正轨。

 

    随着新开科举,一批心怀家国天下的才子进入朝堂,补上了之前公主党倒台后的空缺,整个朝堂欣欣向荣起来,盛国从皇位交替的乱世中慢慢呈现出中兴之态。

    

    站在最高处,才能看清晰一些东西,几年过去,我才发现,当年随着李凉倒台的势力,都是些疥疮脓疤,如果当年不大动干戈地拔除,会后患无穷,我不相信她的势力那么恰好都是些这种货色,她明明那么有政治远见,可摆在我眼前的事实却是,她专门吸收恶人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心里隐隐有个想法,但是太过惊骇,她这么疯?

 

    如果她以身作局,送一个人以盛世,为何是我?

   

    这些疑问一直敲打着我,我患上了头疾,加之总是梦到她,神思不宁,请了大慈寺的方丈入宫祈福,为我相看。

 

    大慈寺的方丈是当年驸马的师父,修为高深,颇有威望。

 

    我把我的怀疑告诉师父,希望他为我解惑,我以为我说的内容太过离奇,他应该会相当惊讶,没想到他神色如常,说此番就是来为我解惑的。

 

    通过他我了解到了当年驸马之死,和他窥探到的天机,终于懂了李凉为何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,至于为何是我,因为她看到了,未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回想起来只觉酸楚,我以为,她是对我另眼相看的,所以挑中了我,我当时的心悸还历历在目,原来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罢了。

 

    我有些不忿,问师父:

  

    “为什么她不能做国主,所谓气运就那么绝对?我是会困于爱不得,恨别离的俗人,我那位姑母,可是一心为国,不惜己身呢!如果当年,我死了,她是不是就不会死?”

  我隐隐发怒,连同李凉决绝赴死一点不怜惜自己都隐隐恨上了,她对自己都那么狠心,何况是我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气运不是绝对的,李凉的运数本和你一样,双星闪耀,胜负未定,但她年少荒唐,和驸马的亲事,折损了一些运数,所以驸马在婚后算出来的天机中才会显示,她的败落。”   

 

    我拳头都硬了,真的,她当年为什么要喜欢和尚啊!

  

    我越想越气,声音发沉:

   “你们这些能堪破天机的人,为何当年不阻止婚事,为了避免国主的雷霆之怒,害了驸马,也害了姑母!她本可以还活着的!”

  

    “阿弥陀佛,各人皆有命数,和自己的选择息息相关,驸马如果坚定向佛,以死明志,国主也不会强迫,他没堪破自己的情劫以至身死;李凉为自己的亲事折损运数,虽然身死,大盛繁荣,如她所愿;而你困于执念,不惜己身,本该护佑大盛五十年之久,现在寿数骤减,最多十年,就至大限; 贫僧今日来此,也是来解自己的劫,化了国主的执念,弥补当年缄口之祸”

  

    “呵呵,我的执念,已经没法解了,李凉她早死了,你知道吗?我开始不信的,直到看到她的棺椁回京,后来我一遍遍让当初去和李凉谈判的内侍给我讲那天,李凉是如何反应的,听到我让她回来的时候,她是如何笑的,如何皱眉的,声音高低,语速快慢,情绪悲喜;让给我讲他看到李凉死亡时的场景,她是如何死的,朝着哪个方向,脸色如何,表情如何,屋内陈设是怎样的,事无巨细,一遍遍给我讲她的死。”

  

    我声音悲怆,在大殿空响。

  

    师父平静的脸终于露出一丝震惊又怜悯的神色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说,他能让我再见到李凉,有什么执念,端看我们自己能不能解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他是驸马的师父,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。

  

    当晚入梦后,还是那样的场景,我初见李凉的时候,她被一群人簇拥着,歪着头百无聊赖地看花,琉璃灯照的她的脸柔美秀丽,一双凤眼干净剔透,却没有透出冷淡,她又一次转头看到了我,没有满地的血色,她缓步向我走来,我手上拿着牡丹,以往的梦里,她的巴掌马上就会挥出,但是这次她没有,她静静地等在我面前,看我呆愣间,稍微垫着脚把头伸过来,催促我:

  

    “你不是想帮我簪牡丹花吗?还不快些,我脚都麻了”

  

    我闻言回神,赶紧给她簪了,娇艳的脸和牡丹交相辉映,果然牡丹很配她的,这次她没有踩碎牡丹,说我不配,反而拉着我往她那桌走去,在众人的惊呼和窃窃私语中,她丝毫不受影响,是了,她从来不听别人怎么说她,只会走自己要走的路,富贵荣华,兵败身死,她从来都是从容淡定,目空一切,但我明明在她眼里看到了我的影子,映在她的瞳孔里。我受宠若惊,思念如潮,我哽咽道:

  

   “李凉,你知道吗?我喜欢你,从宫宴第一次见面就在肖想你,你觉得我恶心可以打我骂我,可我一定要说,我怕没有机会了,从未想过要杀你,我更愿意自己死掉”

  

   “李熠,你可真变态啊,我可是你姑母”

  

   “嗯,我知道” 眼泪流了下来,我羞恬地应了,垂下了眼,不敢亵渎了她

  

   “幸好我也是个疯的……”

  

   我不可置信抬头,她眼睛亮亮的,透着笑意

  

   “所以,我们着实很配” 

 

  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,我从未有过的开心,我想着老和尚果然有点东西在身上的,为了让我解开心结,给我编了个如此美梦。虽然知道是假的,却能饮鸠止渴,开心一些时候了。

 

    只是怎的枕边还出现了一朵牡丹,我狐疑地拿起来端详,震惊不已,这和梦里簪给李凉的,不就是一摸一样的一朵。

  

    我鞋都来不及穿,举着花飞快奔出寝殿,一路上我护着胸口的花,笑的像个傻子。

 

    我抓住老和尚,眼神发光,

   “我真的见到她了,原来不是只有我,原来不是只有我……”

  

    老和尚面无表情被我高兴地摇来摇去,在他疼的龇牙的时候,我放开了他,他一本正经地说“果然是一家人,当年李凉也是如此霍霍贫僧寺里的花的”

  

    老和尚叹息一声,告诉我,每年李凉忌日前后,都去温泉行宫住一段时间,也许会有异缘。

   

    又几年,我循例去行宫,正泡在池子里,只听扑通一声,什么东西掉了进来,我脸一黑,现在侍卫都这么松懈了吗?

  

    掉进来的人浮了上来,原来是个人,还是个女人,刚掉下来时头还给磕在了池子边上,好像磕死了,满脸血的看不清楚模样,我把人从水里捞到池边,赶紧离得远远的。

  

    还没等我反应,来了个侍卫查看情况,说是听见响声,来看看我是否安全,我喊住他,问什么情况,他说秦王,也就是我父王那不争气的嫡子,在行宫看上了一个宫女,就地新纳了妾,把人关房里准备晚上办事儿,没曾想宫女脾气挺烈,硬闯了出来,跑了,秦王正派人到处找呢。

  

    这都什么事儿啊,一点儿不消停,我让他传话,让秦王别折腾了,以后也别再干这种事儿了,丢人。我真的会哪天崩不住,砍了他的。

  侍卫哆哆嗦嗦地出去传话了。

  

    我穿好衣服,又叫了宫女来处理这个掉入池子不知死活的女人。

  

    刚要抬脚离开,只见这个女人诈尸般坐起来,对我命令道:

  

    “站住”

  

    好家伙,我多少年没听过有人敢命令我了,除了李凉,没人可以这样跟我说话,我回头冷冷看她,还戳了下她的痛楚。

  

    “你就是我那兄弟新纳的妾?眼光真不怎么样嘛”

  

    “你就是我那罔顾伦常的侄儿?眼神也不怎么样嘛”

  

    周围宫女一听都惊愕地看她,认定她撞坏了脑子,而我激动地什么也顾不上,飞奔过去,用手囫囵把她脸上的血迹擦去,她一双凤眼干净剔透,此刻还暗含了几分调笑,牵起一个浅浅的梨涡,除了眉心多了一颗红痣,这张脸不是李凉又是谁?

    

    那一刻,我都知道史书以后会怎么写我了,抢了兄弟撞坏了脑子的妾,还如获至宝,欢欢喜喜与她举案齐眉,白头到老。

  (完)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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